hyacinth
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

    2018,实在是很不平静的一年呢。无论是对于我自己,还是对于这个世界。

    一直觉得仪式感不能用日期标定而只能依靠事件的发生。(虽说照这样来看我根本不该写这篇东西)十八岁生日那天,我妈问我,成年了,感觉有什么不一样,我老老实实地说,没什么不一样。的确啊,该写的作业照写,该考的试照考,该打篮球照打,该聊八卦照聊。日子大体无聊,小乐趣倒也不断,有不少胡思乱想的时间,纠结的最多的不过是中午去买食堂一楼的小笼包还是二楼的意面。

    但是哪,2018的夏末,乘上火车,到了离家一千公里的异乡,什么都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最开始的那段日子留下来的记忆很模糊,翻看当时的日记,真真是流水账,一点情绪都感觉不出。可能是因为忙,因为乱,因为被陌生感包围,但不仅仅是因为这些。

    不同于身边的一些人,说着对这里神往已久,我总觉得自己是被外力推进来的,或许对专业是有感情的,但对学校,没有。

    在归属感和认同感出芽之前,异乡感来的倒是特别快。十月份,这座城市总是刮大风。那天在路上,和来来往往的人一起,缩在大衣里,被风推着或是顶着风走,天是阴的,地上的银杏叶不断的被卷起又落下,举目一片灰黄的调子。突然就想起了《异乡人》。记得之前看李老师的访谈,他说写这首歌是源于一段北京总刮大风的日子。那一天,我有一点点懂了,为什么走在风中,会让人想到,原来身在他乡。眼前情景被我拍了张照,照片不好看,也看不出啥含义,但我一直存着,没舍得删。

    这种身处异乡的感觉,并没有很多人描述的那般伤感,好像只是落实了生活的改变。但它好像还有个附加作用,把情感的闸拉开了。

    从那时起,我开始觉得,真的生活在这个园子里了。

    我开始接受它给予我的一切,热情也好,冷漠也罢。

     之前我在日记里写,这个园子就像平静无波又深不见底的潭水,一件事情发生,就像一颗小石子掉进水里,只会悄无声息地往下沉、往下沉,一滴水花都溅不起来。从某一方面来看,这里实在是自由,什么奇葩的事奇葩的话,能想到的,想不到的,大概都有学长学姐做过了。所以啊,什么稀罕事都不稀罕了,会有小圈子中的热烈议论,但是没有什么事能把所有人惊动。相伴而来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。我自认为是个挺享受孤独的人,但这里让我明白,孤独和单独不一样,喜欢一个人待着并不意味着能接受这种疏离感。

    但是呢,又没那么自由。相比高中那个小小校园,这里离真正的世界又近了一步。在外面的人看来,它是象牙塔,但是我原来呆在更里面。我能看到一些无奈,一些妥协,一些人心难测。世界在一张张撕掉滤镜,和书上的公式一样,随着我的长大,由简单向复杂奔去。

    说起学习的复杂。选专业纠结过好一阵子,最后的决定掺杂了什么,是虚荣心,是情怀,还是缥缈的所谓理想?我真的说不清。这或许是第一次决定人生的选择,好在,至少在现在,我不后悔。是的,很难,很累,上课走个神就听不懂了,一道作业题要苦想一天,大神同学们谈论的是我从来没听过的东西。但是,现在摆在我面前的,是一整个世界啊。拿吃来打比方,以前定量供应,嗯,这么多全吃完就可以了,现在呢,被扔在了自助餐厅,琳琅满目,自己去拿吧。深夜捧着电脑,在一个个以前从没见过的词条之间跳转着;跟着老师的推荐找来一堆论文试着读,放在以前一看作者或者期刊名就不敢再看;在实验室一泡一天,发现根据自己的想法修正理论后和实验数据拟合的很好,这一切体验,在身边无数大佬眼里都不值一提,但是却能让我无比兴奋。这里就是一个这样神奇的地方,会让人觉得离巅峰那么远,又那么近。

    我的每一天又灰暗又明亮,挫败和成就感交织,一次次的陷入焦躁和自我怀疑,又一次次觉得眼前被点亮。

    不安稳,很刺激。我喜欢。

    满身文艺细胞的高数老师。热衷于扯各种高深理论,基本知识讲得糊里糊涂,但萌得让人气不起来的线代老师。表情包刷得比我们还溜的计概老师。在他们身上,看到自己所梦想成为的样子。

    帅气的部长小哥哥。篮球队的小姐姐们。下晚课后一起聊天走回宿舍的男孩。

    肥得走不动路的喵。食堂的烤红薯。可以晒到太阳的自习室。

这些园子里的人园子里的事,是让我喜欢上这个园子的开始。

    我开始主动打磨自己的形状以嵌入到这片大版图中。

    我的2018,大致就是改变和面对。我一直觉得被磨平一些棱角没什么不好的,热血激情,可能不过是主观想象,换到上帝视角,冲动偏执得没脸看。与其把这个过程称作妥协,我更愿意说是和世界和解。

    今年电影看得特别多,从《无问西东》《一出好戏》到《江湖儿女》《无名之辈》《狗十三》,透过一个窗口看世界,看各种挣扎、困惑,用力的活着,或者是告别。

    这一年,有很多人离开了。

    3月14号是周三,中午坐在食堂里吃饭,对面的姑娘跟我聊着聊着突然坐直了身子,盯着我身后的电视屏幕,说,霍金去世了。我急忙转身去看,可是新闻已经播起国际政治形势了。你确定吗,会不会看错了。那顿饭剩下的时间里,我一直在跟她确认着。明明有无数个理由相信,但我就是不信。高中生也没随身带手机的习惯,就这么自己跟自己拧巴了一顿饭,回教室掏出手机一查,是真的。

    恍惚到了下午上课,老师进来发试卷。是啊,为什么会把星期几记得那么清楚,因为每周三的数学考试是无论如何躲不掉的。考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走神了。就想起了几年前先生举办过一个聚会,请柬在聚会结束后才发,为的是看看有没有穿越时间者。就想起了先生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的五花八门的赌。这次,也是个玩笑,或是个实验吧。虽知不可能,但我就是这么想着,大概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。学术界对先生的成就争论纷纷,那些我都不懂,我只知道,先生对我来说,太重要了。

     第一次看《时间简史》才十岁,自然看不懂,靠着看图和最简单的描述,把相对论曲解得彻彻底底。坐在高速运动的列车上,人就能长生不老?穿上铅制宇航服进入黑洞,会穿越时空?虽然断章取义,但自以为看懂的只言片语已经让我着迷。宇宙、时空、真理,想想就让人心悸。这书我从来没有看完过,每次装模作样翻完前两章,再跳到黑洞那一章看看图就扔下了,因为别的几章没有一个字能懂。但是每隔一段时间,总是又翻出来,提着一股要认真研究的气,仍然不可避免的掉进了前面的循环。

     后来我总是想,走到了现在这条路上,和先生的书到底有多大的关系。现在再去看的话,总不至于看了三章就看不下去了吧。但是啊,我无比怀念的那份最简单纯粹的好奇,无知者无畏般的想要穷尽真理的勇气,却也是找不回来了。

    那次数学是有史以来砸得最惨烈的一次。之后的好几天也恍恍惚惚的。总觉得心里的什么东西,本来还藕断丝连的,突然被人一刀砍断,一把夺走。

     这一年第二个让我经历极大情感冲击的逝去,可能并不在大众视线里。一位哈萨克斯坦的花样滑冰运动员,原因是被歹徒袭击。怎么可能呢,几个月前他还参加了冬奥,前段时间他刚宣布下赛季不退役会继续滑。他才25岁啊。人生的电影才开场了没多久,怎么就戛然而止,陷人于无穷无尽令人窒息的黑暗?我看花滑的时间不长,错过了他的高光时刻,也没怎么认真看过他的节目,但年轻和死亡的对比实在太过残酷,让我难以压住心中一波波涌起的情绪,回不过神。

     这种感觉在十月份又经历了一次。很清楚记得是线代课前刷手机,那条新闻跳出来得猝不及防。又一次,在心里难以置信地问着怎么可能,一闭眼,好像他还在春晚台上和大家问过年好。太不真实,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 胡思乱想的时候常常去想生死的问题,也在日记里自以为是的大书特书过,这一年算是被一盆冷水泼清醒了,我根本什么也不懂。生命的脆弱和沉重是难以想象的,怎么去探讨,都太幼稚太轻浮。想了那么多,实际上根本不会面对,不知道怎么接受,只能在漫长的时间里靠遗忘来逃避。生命,怎么敬畏都不为过。

    还有好多创造了一个世界的人离开了。那些世界依然在,并且会继续存在下去,但是创造他们的人啊,再也回不来了。

     或许是巧合,我也恰好在这一年里,与那段由童话和梦构建起来的时光说再见了。

    有人把这一年形容为一个时代的逝去。但是留下来的人,还是要好好的往前走啊。

这不是最好的时代。

但也不是最糟糕的时代。

看得到黑暗,但又永远心怀希望。

仍念过去,不畏将来。

其实2018遗憾不少。睡过头不吃早饭,懒得出门用零食应付晚饭,明明下决心好好学习却大半时间在刷手机,即使没事依然磨磨蹭蹭晚睡,总是不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。

所以,2019的new year resolution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简单也是最难的:

好好吃饭,

好好睡觉,

好好学习,

对身边的人好好的。

ps:在一众ddl和期末考的虎视眈眈下断断续续写了三天,竟然啰嗦了三千多字,大概学术垃圾生产多了,人也变话痨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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